灌暖壶 文/程荣
将近 20年了，我基本上每天都是早上五点多起床，给孩子们做早点，看他们上班上学。
但其实进了厨房的头一件事，还真不是做早点，而是烧水沏茶灌暖壶（有人说应该叫暖水瓶，真是不习惯还是叫暖壶吧）。每当看着茶杯中茶叶飞翻浮沉着，闻着扑鼻的茉莉花香，手里拎着沉甸甸的暖壶，感觉真是舒坦：一天的美好生活这才算真正开始。
老北京人爱茶，爱喝茶，尤其是爱喝茉莉花茶。我是9岁那年，在父亲哪儿偷着学会的喝茶。哪时父亲手中常握着一个精致的小紫砂壶，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。有时趁怹老人家不注意时我就偷偷的喝上一口，没想到一来二去，我也爱上了这口儿。至今喝茶也有几十年了，但什么养生壶，恒温的保暖保温壶在我看来怎么也没有那一把暖壶来的更实在，更让人儿里踏实。
小的时候我家住在西单北大街，街坊四邻住的都非常近，而且走动的亲如家人。一大早就常听见这样的声音：“大嫂子我今儿得出趟门儿，暖壶搁您这儿了啊。得空您帮我灌上吧。”“老哥哥吃了吗？我新近得了点儿张一元的高沫儿，有功夫您上我哪儿品品去？”还有的索性直接把钥匙放我家窗台上：“得嘞大嫂子，今儿真得麻烦您了，劳驾您待会儿帮我看看屋里的炉子，水开了帮我灌上暖壶。我去趟西单菜市场，有捎的您说话。”看来喝茶灌暖壶还真是老北京人生活中的一件大事儿。
就因为这件大事儿，我惹得我们家老太太生了一回气。七十年代妈妈和三个儿媳妇住在一个院儿里，每天早上老太太必定会依旧例儿挨个给三个屋里都灌上暖壶。
那时我在沙城火车站上班，来北京出差都是住在妈妈家，晚上老太太免不了叨唠叨唠三个儿媳妇的事儿。其实我知道老太太也就是过过嘴瘾罢了，于是我就有一搭无一搭的听着应着。有一次我实在是太困了，张嘴就说了一句：“您唠叨完了没有？早点睡吧，明儿早起还得挨屋灌暖壶去呢。”这一下子可把老太太惹撺儿了：“你说说我给他们灌暖壶怎么了？不应该吗？住西单时街坊四邻的的暖壶我都给灌，如今给自己个的儿子灌灌就不行了吗？”得嘞！这下子可捅了大娄子了，我是一个劲儿的央告老太太：“瞧您这不依不饶的劲儿，我也没说别的呀。我也疼我的侄子们，要不然干嘛带官厅湖的大鲤鱼？怎么灌个暖壶我就不让了呢。我是困糊涂了，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行了吧，求求您赶紧睡吧，明儿我还得开会去呢。”
如今我也成了婆婆，一家五口儿共同居住。我也会每天早上挨着排儿的烧开水灌暖壶。我体会到了妈妈为街坊四邻、为儿子们家灌暖壶时的心情：那扑面而来的热气，那能持久保存的温度，正是老北京人对生活的热爱，也是老北京人热心大度宽广的胸怀。
作者简介：程荣，一九四九年出生。一九六九年北京铁路师范毕业分配到沙城火车站工作。自幼得家父教习颇喜读书作文。稿件先后在《中国少年报》《怀来文化》《文心阁》《晚情》《人民铁道报》、《老铁路》、《北京晚报》等刊登，丰富了自己的夕阳生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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