婆婆妈妈升职记
文/高立娟
老家有句俗话，说最好的亲家别见面，当然说的是过去年代。经济拮据，物资匮乏，生活贫困，双方为彩礼为陪嫁相互算计，难免口仗，难免闲话，心存芥蒂。走访登门还会破费，正所谓:亲戚窜亲戚，两家费东西。所以，除非特殊情况，亲家是不直接走动的。而今不同了，那些经济的因素在淡化，主要的还是家家都是独生子女，过去的以老人为中心，现在变成了以孩子为中心。第一次听说亲家是最近的亲戚，是从大伯哥的亲家口中。两家人初次见面颇对脾气，相谈甚欢。亲家说:老哥，等两家老人都走了，咱们都围着孩子转，就是最近的亲戚了。细想颇有道理，后来又听说有的同事，还有同学、朋友，过年过节双方父母都到孩子家团聚。既免去了孩子们初一婆家，初二娘家，奔波之累，又解了双方父母孤寂之苦，确是万全之策，折服于现代人的开明。
我和亲家远隔几千里，只见过两次面。第一次是孩子们确定关系，前来走访。第二次便是他们送女儿出嫁，参加婚礼。原以为南方的亲家母吴侬软语，我这北方的女汉子，不知如何对话，恐会尬聊。见面才知这湘妹子也是快人快语，并无隔阂，甚是欣慰。因此，逄年过节相互问候，日常在“催生”问题上也有交流(虽然是无用功)，但终究是隔空喊话。今年不同了，众望所归一主角要登台亮相，我们这婆婆妈妈配戏的也要同台了，众星捧月嘛。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，我们这婆婆妈妈虽然是配角，也不可或缺，而且是南腔北调，不知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，演绎出怎样的戏码。
临产前一个月，我南下深圳，正式开启了与亲家母的磨合合作模式。她因照顾孕期女儿，先我而来，对厨房了如指掌，对孩子们的饮食喜好了然于心，一日三餐用心烹饪，应时应点。勤快干净，将地板餐桌厨台收拾的干干净净。相对于我，有些客场的感觉，代入感较差。好在我这个人随遇而安，喜欢打配合。每天清晨我们一同去市场，采购时鲜菜蔬。附近的大街小巷，果蔬菜店星罗棋布，哪里的新鲜，哪里的性价比高，亲家母门清，一日三餐的菜谱也早有腹稿，我只管跟班随行帮帮带。所以几天下来，我还是一脸茫然无措。就是到哪个路口该拐弯，该过马路，有时都需亲家母提醒或连拉带拽。忽然有这么一种感觉:一直想活成大哥的女人，一不留神却活成了女人大哥的模样。而眼下，在这个看似柔弱的江南女子面前，我这膀大腰圆的北方女汉子，却有了小女人的感觉。原来做个弱女子也挺好的呀！一个月下来，我们配合相对默契，相处皆安，没给孩子们添烦。
都说产房门前最考验人性。好友刘姐说，女儿生孩子时，她和亲家母都等在产房外，等到门开，母子被推出的刹那，条条反射般，亲家母奔向孙子满脸喜色，而她抱住女儿泪流满面。并重重的加了句，这就是婆婆和妈的不同。说者无心，听者有意，我便记下了。待儿媳生产我可不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，得让亲家母多照看孙子，我多伺候儿媳。可在产前我俩沟通合作分工时，亲家母说，她不敢弄那么小的小孩，不会给孩子洗澡，主动让贤承担后勤保障工作，把我推向了一线。莫非产房门前抱孩子的是我了？亲家母啊，你这是要陷我于不义啊！……唉，既然天要降大任于斯人，我也只有硬着头皮“迎难”而上了。
其实，毋庸置疑，婆婆和妈真的不同。刚听到儿媳怀孕的消息，我除了高兴还是高兴。而亲家母想的是女儿年龄稍大，怀孕不易，要好好保胎，饮食不可大意，便早早来到深圳，并尽可能的从老家带了许多安全食材，用心烹饪，悉心料理。当然我也不是无所事事，为婴儿精心准备了若干棉、单被褥和新生儿用品，还亲手为儿媳缝制了一床舒适薄棉被，月子里盖。尽管如此，我还是觉得，婆婆和妈依然不同。在南行前，朋友问我:儿媳肚子大不大，上怀还是下怀？我说不知道。日常我们习惯语音通话，很少视频，儿媳性格内向，我没好意思主动要看看，她当然也不会主动要我看。如果是妈妈和女儿，恐不会有这么多的介意吧。
出乎意料的是，产房门前婆婆是该“扑”向孩子还是孩子妈的难题，轻而易举的被医院破解了。因为疫情，医院只准一人陪产，且在预产期前二十天开始，每周做一次核酸检测。这唯一的指标，做丈夫的当仁不让，我们这婆婆妈妈没有力争的理由，只有在外围干等的份。所以我俩都无缘登台参演这戏码，我也不用在产房门前这“照妖镜”下，现形啦。
但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的，病房楼层管控严格到家属送餐只能止步在电梯间。而在待产和生产的楼层，竟然辟出了很宽敞的家属等待区，备有沙发和茶几桌，供家属等待休息，很人性化。儿媳在经历了一整夜的阵痛后，于临晨顺产近七斤宝宝，母子平安。这让焦灼、忐忑不安等待的我和亲家母，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。儿媳还在产房观察产后状况，我们在等待区放松的等待。近6点钟，没来得及反应，产房门开了，儿子和护工推着产床出来了。儿媳躺在床上，宝宝伏在妈妈的胸前，如同被“航母”载着，横空出世，闪亮登场。小家伙象是饿急了似的，抱着自己的拳头大快朵颐，并啧啧有声，成功吸睛。不仅我这奶奶，连姥姥也“忘”了女儿，笑看外孙。妈妈忍着疼痛和疲惫，也露出了笑容，这便是痛并快乐着吧！这个小生命就这样，在这金色的十月里，在这秋高气爽的丰收季节，在朝日微熙的清晨，在众亲的期待中面世了。但也只是从产房到病房的电梯上，我们与宝宝匆匆照了个面，便又被禁足了。
上班时同事老丁和我说，刚生下的孩子，个个丑，但当你第一眼看到他，便全是爱了。确实如此，其实你根本就顾不上端详他的模样丑俊，就被他那饥拳甜如蜜的“吃相”萌化了，心生爱意，这可能就是血脉相连吧！难怪不会表达爱意的北方人，对小家伙儿的昵称不是丑宝，丑亲，就是臭小子，臭丫头。是啊，丑也挡不住亲，臭也满心的爱。不知南方的亲家母，会喊出怎样的昵称呢？
由于防控疫情的新规，婆婆妈妈被有限禁足，儿子独自全程陪护。见证了妻子生产的痛苦历程，听到了宝宝的第一声啼哭，第一个将宝宝抱在怀里，给宝宝穿上了第一个纸尿裤，清理了第一泡胎便，喂了第一口奶粉，开始了育儿的一个个不眠之夜，心头有了重重的牵挂……。儿媳从孕育到生产，经历了千般辛苦，万般痛苦，十分坚强。孕期，我和亲家母都曾担心，他们会主动选择剖宫产，会放弃母乳喂养。但事实是，过了预产期，儿媳依然不急不躁，耐心的等待着承受着，待产中被阵痛撕裂着，依然坚定的坚持着顺产。产后虚弱疲惫，还有延续的痛侵袭着，就开始了让宝宝吮吸还没有充盈奶水的乳头，又是钻心的疼痛，依然一声不吭咬牙坚持着……。一切为了孩子！我想这应该是他们的成人礼吧？！我没有心疼，而是欣慰。
我和亲家母没有闲着，各尽所能，各取所长，抖搂着各自的看家本事。南米北面，南汤北粥，南煎炒，北炖烩。当然将南(湖南)辣北咸暂时收起锋芒，尽可能的调配可口的饭菜，做好后勤保障工作。因此，除了锅碗瓢盆，扫帚簸箕交响曲，其余应该是轻音乐，还真没有迸出其它火星儿，演绎其他戏码。一切为了孩子，我想就会弹奏出和谐曲吧！
不扯闲篇啦，亲家母喊我，说小精怪又产出“黄金”了，让赶紧去收。哈哈，从猫奴成功晋升为“铲屎官”啦！
伺候月子，还有育儿，路漫漫啊……
路漫漫其修远兮，吾将上下而求索……忽然想起了这句诗。
屈老夫子要是知道我把他的诗句引用到这儿，不知会不会气的笑出声来:呵呵！
作者简介：高立娟，中国人民银行张家口中心支行工作，现已退休。闲暇喜欢观察、记录、感悟生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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